F 发布的文章

朗伊尔城,斯瓦尔巴群岛,北极。

这里是字面意义上世界最北端的人类定居点。北纬78度的北极冻原里,极夜从十月末一直持续到二月中。距离这里更远的人类活动点是70英里外的新奥勒松(Ny-Ålesund),那里没有常驻居民,只有包括黄河站在内的各国科考站。

二月中旬,漫长的极夜终于逐渐接近尾声。虽然太阳还未升起,中午的亮度也已经足够照亮群岛上此起彼伏的冰川。

在斯瓦尔巴,月亮已经在天空陪伴了这座小城十余个昼夜,这是极夜里为数不多的光亮。即使是清晨五点,高悬在天空的圆月依然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月球表面的环形山。而随着极夜的结束,月亮则会消失在地平线下,等待半个月后的重逢。

抵达斯瓦尔巴并不困难。SAS和挪威航空都开行接驳朗伊尔城 - 奥斯陆/特罗姆瑟的定期航线,价格低谷时和欧洲内部低价航线并无二异。最大的问题是高寒———尽管朗伊尔城已经是全球变暖速度最快的城镇,但冬季的平均最低温依旧维持在-28度左右。即便自诩还算抗冻,没有口罩和手套在外面步行几分钟,还是发觉难以战胜,需要时不时靠电话的温度取暖。

虽然在挪威每次都有相似的感受,但当飞机环绕在一片白色的冰川中进近的时候,我依然不可避免地想到帕斯捷尔纳克的《决裂》:

“像完全没人定居的北方,
偷偷躲开北极地区警觉的冰块,
用夜半的天穹冲刷失明海豹的眼睛,

我说:‘别擦,睡吧,忘掉:一切都是胡言。’”

不由得又想到川端康成: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而这里真的是世界尽头了。

510216b2cde665b2be8c590cb21c0c.jpg

郴州不过是湖南一个小城,我都不记得我是不是去过。那所谓「桃源望断无寻处」句里的「桃源」,多少自然也和常德脱不了关系。

即便是抛开香草美人的譬喻或是移情入景的手法不谈,不知道是不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原因,总觉得自己千年来文人对楚地的描写往往有种不可言说的愁绪。这点与江南(虽然楚地其实是真正的江南…见《江南逢李龟年》,但不谈这个)往往不同:江浙之地的幸福是显而易见的,宛若鱼儿在水底吐了个泡泡。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楚地的悲戚是骨子里的,即使是思慕词也不可避免的带着抹不掉的悲伤: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突然想到黛玉又唤作“潇湘妃子”,不由得宛尔于曹公的巧思。

江城几年远客,辗转百里长亭。
夜来愁起已三更。
凭栏萧萧雨,点滴到天明。

记得小绫初见,鲛珠暗坠空庭。
清宵孤月淡如银。
乡关何处是?独留一山青。

乙巳年正月初五 于 Hyatt Regency London Stratford

夜雨寄春愁。
扶窗望,月下西楼。
张生莫问莺莺事,今朝柳絮、明朝疏影,总是无由。

最恨在吴州。
江南处,和梦都休。
劝君应做醉乡汉,任伊花开、任伊花谢,与汝何谋?

乙巳年正月三日 由 PVG 飞往 LHR

说起来我有很多很多没有写完的稿子。一些随笔、日记,甚至包括上个月ヨルシカ Live的观后感——倒不是因为懒(也可能确实是因为懒),主要是于我而言写作一向是一个一鼓作气的事情。如果在某个瞬间搁笔,那想要在之后找回当时的心境便会变得困难。某种程度上写代码和做数学题也是一个道理。

不过关于Live我一定会写完的。碎碎唱得实在是太好哭了,牢拿也勉强算是通人性。

最近在追随着n-buna的创作轨迹来看书。虽然大部分作品念书的时期都读过,但再读一遍又有新的想法。我太着迷于拧巴男的歌曲背后的文学性了,也许是种共鸣。歌曲也不过就是唱出来的诗篇,而n-buna的确是个诗人。(题外话,mygo里小灯把初华所说的歌(うた)听成了詩(うた),不由得再次感慨于汉字文化圈的伟大)

从《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里,我们有了《アルジャーノン(阿尔吉侬)》;
从《老人与海》里,我们有了《老人と海》;
从《雪国》里,我们有了《雪国》;
从《海底两万里》里,我们有了《ノーチラス(鹦鹉螺)》
从《风之又三郎》里,我们有了《又三郎》
...
太多了,我数不过来。

中学时期天天都要买东西看,手上为数不多的一点钱全用来买了印刷品。然后寄希望于未来一定要成为作家、文学评论家、或者拍电影的。(当然这些都没如愿,不过这是后话。)

十四五岁的小孩很把自己当作大人,加上我并不热爱学习,天天便在课上看闲书。那段时间反而是看书看的最多的时候——囫囵吞枣毫无顾忌。上至古籍如《随园诗话》、《词品》,中至各种小说如《解忧杂货店》、《雪国》,下至《斗罗大陆》、《斗破苍穹》之流,真是什么都看。现在想来或许很难想象这些书居然会被我一起放在同一个柜子里。

还写了很多杂文和填了很多词,有时候ex也填一些然后送给我(什么文学少女… 倒也没问题)。在某个时期回头看当时的创作总觉得有些许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不过如今我的想法却一再更易。

数日前和四木讨论到创作者是不是在功成名就之后反而写不出像以前窘迫时期的词曲了(嗯,说的就是n-buna,不能期待这b赚得盆满钵满被大米砸晕之后还能是那个当年躲在出租屋里抱着破吉他的拧巴男)。可另一方面上来说,读者对文本的理解本身是于作者无关的(经典作者已死),就像是“共情”是个伪命题一般:我们不是耶和华,没法开上帝之眼明了一切。任何对文本的解读都是基于读者自身的再创作,而作者能做的只不过是记录。

即使是作者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写完一篇文章,过了数日回头看,自身也很难找回彼时彼刻的那个心境。

但或许是文字的温度之所在:她永远具有生命力,永远可以被再创作,只要还有读者。

所以牢拿要是明天就死了其实大家无所谓的(误)

a12ccb8675c3a0c57308959c085ab1.jpg